麦收今昔
一
吃罢午饭,我刚躺下来想休息一会儿,父亲便在房门外面嚷嚷开了:“大忙天开始了,你还有功夫睡觉?赶紧起来收麦去!那可是龙口夺食啊!”
“急啥呢,现在都是联合收割机收,快得很呢!”我虽然有点不高兴,但是知道每到农忙时节父亲就是这急脾气,也只好起来了。
我吩咐妻子把门前的水泥路面及空余场地打扫干净,准备晾晒麦子,便骑上电摩直奔村东那块麦田而去。
出了村子,一股股扑鼻的麦香迎面袭来,使我饭后的那丝困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环顾四野,一片片麦田和果园黄绿相间。成熟了的麦子在阳光的照射下,金黄里泛映出些许乳白,好看极了。阵阵清风吹来,穗头沉甸甸的麦子相互簇拥着,摇摇晃晃掀起的一波波麦浪发出“沙沙沙”的响声,仿佛是在招呼麦田主人快来收割。
田野里没有了儿时收麦时的喧嚣。远远望去,两台大型联合收割机一南一北在麦田里“吞云吐雾”地奔跑着。轰鸣的机器声伴随着参杂麦香的烟尘在空中飘散开来。地头停放着几辆准备装麦子的五轮车,几个收麦的田主们边看边指手画脚,谈笑风生。
被麦田间隔开的果园里,刚套上袋子的幼果栖息在茂密果叶下,仿佛也在欣赏着这美丽的夏日风光。
我骑车还没到地头,邻家田主小货老远就喊开了:“嗨!尚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再一个来回我就收完了,你刚跟上!”“那是当然的,你老哥能掐会算么!”我笑着说。
小贺指着那辆五轮车说:“你啥都不用拿,人家收割机带着拉麦子的车,拉一趟十元。”“哦,现在收麦真是既方便又轻松呀!”我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感叹着,现在的劳务生意真是做到家了。
转眼间,邻家的麦子收割完了,收割机往五轮车上吐完小贺家的麦子,调转车头又在我家的麦田里吞吐开了。机声隆隆,烟尘飞扬,不到一个小时,那几亩稠滿壮实的麦子便只剩下麦糠和麦草撒落在平齐的麦茬上了,饱满的麦粒吐满了五轮车厢。
我领着五轮车把收获的精麦拉到门口时,父亲早就在那里等候着。麦子刚倒在水泥路上,父亲便蹒跚到麦堆跟前,抓一把边看边喜得合不拢嘴:“现在条件就是好!这才多大个功夫,咱家就忙罢了,这要是放到你小的那会儿,像长势这样厚实的几亩麦子,光是收了拉到麦场里就得几天呢,更不要说摊场碾麦了,还把人挣得不行。”父亲的一番话,一下又勾起了我儿时收麦的记忆。我一边和妻子摊晒着麦子,一边回想着那辛酸苦涩又令人难忘的收麦岁月……
二
那年月,土地都是集体经营。每个生产队都有一片打碾麦子的麦场。每到麦子将要成熟的时节,不算提前准备收麦用的各种农具,光是拾掇麦场就得好长时间。麦子开始灌浆不久,队里就安排劳力利用下过雨后土壤松软的时机,铲锄杂草,在场里铺上去年的烂麦草,赶着牲口拉碌碡碾压麦场,边碾压边清扫。为了保证麦场光洁瓷实,此后到收麦开始前这段时间里,每下一次雨,都要安排劳力、牲口碾压、清扫一次。有时候遇到干旱无雨的年份,生产队就发动男女老少抬水泼洒麦场,待土壤墒情合适时然后碾压清扫。
到了收麦的时候,麦田里便是人声鼎沸。收麦的人们手拿镰刀,头戴草帽,脖子上搭条毛巾,猫着腰,边收边把收倒的麦子用少许麦秆做绳(叫麦腰)捆起来。后面有专门负责把麦捆立成小堆的人,还有拉麦子的,有用铁耙搂地下遗撒的乱麦子的,人人都是挥汗如雨,割一亩麦,一般人都得多半天。
那时候比较先进的收麦工具叫芟(shan)子,也叫竿子。竿子由竿把、木刀、抱撸和拖绳组成。为了减轻工具的重量,木刀和竿把通常都用桐木做成,抱撸用竹子及竹条做成,它是用来盛载每次割下来的麦子的。拖绳一头系在木刀中间,一头系在抱撸上,它是用来助力和平衡用的。木刀上安装着长长的镰刃,是用来割麦子的。收起麦来,右手拽着拖绳左手紧握竿把,两手同时用力,轮起来一收一大片,然后竿子向后一翻转,割下来的麦子便倒在麦地里。操作起来需要有力气且要有一定的技术,技术好的,收麦一般不打落麦粒且收过的茬低,倒地的麦子也端直如线,便于捆绑。竿子手一般都是身强力壮的男劳力操作。一个竿子手后面跟一个手脚麻利的妇女捆麦子,两个人合作,收麦的速度比用镰刀收要快好几倍!十四岁那年,我也掌握了这项技术了。如果遇到长势特别好的稠麦子或者倒伏的麦子,当然就只能用镰刀收了。
三
收好的麦子,队长安排人用架子车或者马拉车运回麦场里,顺着场边摞起来,一排排像小山似的。等地里的麦子收得差不多了,队长就安排劳力利用好天气打碾麦子。打碾一般按两次。*一次也叫碾生场,是很主要的一次,都是用人工把原先捆起来的麦子撒乱摊开晾晒,晾晒期间用钢叉倒翻几遍。碾场的人早早就吃了午饭,先套上牲口拉着碌碡碾麦,随后其他人来负责翻场。翻场就是把碾过的麦子翻起来抖松,有几个目的:一个是把碾下来的麦粒漏下去,二一个是把下层未碾上麦穗的翻上来,三一个顺便晾晒一下,翻场当然也有一点技术的。
如此反复操作几遍,绝大部分的麦粒就碾下来了。接下来就是起场了,把翻起来的麦草用叉挑成草拢,用工具运到场边摞成麦草垛以便日后进行第二次碾压。待麦草起出工作结束,几个有技术的男劳力用一个叫简拿的农具把遗漏的短麦草弄堆运出后就开始把碾下来的麦粒带麦糠一起推堆,整个碾场工作算结束了,下来就是等风扬场了。生场全部结束了,就开始碾第二次,农民叫作“轱辘”麦,工序基本和碾生场一样。这次相对轻松点,碾下来的麦子也少的多了,顺便把麦草碾好晾干留作牲口的草料。再下来就是晾晒麦子,这时也基本就是忙罢了。由于整个工序都是人工操作且相当繁琐,农民不但非常辛苦,夏收进展速度自然也非常缓慢,一般都需要二十天左右,如果遇到多雨的年份就更慢了。听父亲说,曾经有一年因为连阴雨,夏收进行了四十多天才结束,麦子变霉、发芽那是不可避免的了。
记得有一次,天气非常好,队里组织精壮劳力摊了一大场麦子,很后一遍碾压完毕,队长看大伙都累得不行了,他估摸一下后面起场的工作量,看了看天气觉得没事,就让大家赶快回家吃饭,饭后立即起场。大家散去不到半个小时,西北天空便冒出一股黑云,很快西面天空就暗了下来。农谚说:东晴西暗,等不得端碗。“马上有白雨了!”父亲话音刚落,队里的上工铃便急促地响起来!全队男女老少全都向场里奔去,大家紧张而有序地开始了起场工作,妇女翻场,男劳力运麦草,一些小孩子没有工具,也急得用手抱着麦草往外跑。每个人那扑满麦尘的脸上都被汗水冲刷得溜溜道道的,衣服都湿透了。就当麦草基本起完的时候,倾盆大雨便下开了,人们分散躲进场房和周围的麦垛边,眼看着来不及推堆的麦子在无情大雨里翻滚着,心如刀绞。风停了,雨住了,大家迈着疲敝的脚步往回走着……
我正回忆得入神,一不小心竟然把一耙麦子推进路边的草丛里,眼尖的妻子一下就看见了,“你胡出的啥神呢!看把麦推到哪儿去了!”妻子的一声断喝,打断了我的回忆。“嘿嘿嘿,我正想咱小时候收麦的事呢。”我笑着说。她捋了一把汗说:“哎,那个年代收麦真是太苦了,人老多少辈都是那样过来的,要说如今这变化也就是快,现在忙天几天就结束了,基本都不用过去那些家具了。”
“是啊!再过些年,说不定科学家根据麦苗长出麦子的原理生产出人工合成面粉呢,到时候地都不用种了。”我一句话竟连坐在房台上看我们晒麦的老父亲都惹笑了。麦子摊晒完毕,母亲早就把西瓜切好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吃着西瓜一边商量着夏种的事。
尚文渊
2020年6月12日
哪里看癫痫好郑州哪家医院专业治疗癫痫西安治疗癫痫那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