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褚荣兴
“你们单位有没有练功房啊？没事的时候多练练！你看看你，又吭吭吭，肯定又熬夜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一定不能熬夜，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一熬夜就咳嗽，一定要早睡早起，多锻炼……”父亲在电话那头又开始说个没完。
自从我读高中时，我发现父亲有了这种改不掉的啰嗦的“毛病”。
读高中时，在县城，离家远，每天吃住在学校，一周回家一次。每次周末回家，母亲总是想办法做各种“向心的”饭菜，这可真难为了母亲，因为那时学习压力大，吃什么都觉得没胃口，但她还是会好好准备一些他们认为不错的饭菜，比如说杀个公鸡、宰个鸳鸯鸭之类的。而父亲，只负责“啰嗦”。
那时，他常说，在学校要早睡早起，按时吃饭，不要熬夜，要经常去操场跑一跑、打打篮球，学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尽力就行。起初我还很困惑，为什么别人的家长都在忙着给孩子鞭策、施压，而我父亲却有意要我尽力就行。后来才听母亲说，隔壁村有个孩子高考落榜之后疯了……
到了高三时，两周或一个月才回家一次，有时候想家会往家里打电话，有时候父亲也会去学校看一下我，每次都少不了那些“啰嗦”。
读大学时，父亲没去过我读书的学校，因为不能出远门，用他自己的话说，去一趟县城就要犯迷糊了，到了大城市那就根本找不到北了。这样一来，父亲“啰嗦”的方式就由当面转化为以电话为主了，而“啰嗦”的内容则是越来越多。
那时，他常说，到了大城市，一定要少出门去一些人多眼杂的地方，出门的时候一定要看好自己的钱包；在学校要尊敬老师，团结同学，要把法律学好；看书时书本离眼睛一市尺，不要在光线不好的地方看书；饭要吃饱，衣要穿暖，不要睡懒觉，要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
参加工作后，父亲爱“啰嗦”的“毛病”根本没有好转，而是变本加厉了。
现在，他常说，上班了不要计较一些小事情，和同事好好相处，不要做坑人的事，多干活、少吹牛；管理别人的时候不要打人、骂人、欺负人，有事好好说，年轻人做事不要冲动；平时晚上不要熬夜，早上一定要记得吃早饭；工作中一定要注意安全，没事了多练练功、跑跑步，对了，你们单位有练功房吧……
也许是因为父亲上了年纪，一个问题都问了不知有多少次，比如那句“你们单位有没有练功房啊？”就是问了不知多少次，每次我都回答他“有”，但下次聊到锻炼时，他还会问到这个问题。父亲一直以为当了警察要经常练习一些武功以对抗坏人，所以他理解警察的单位应该有练习这种武功的房间，并用他自己的概念将其定义为“练功房”。
此时，电话那头的父亲还在继续他的“啰嗦”……
挂了电话，我开始一遍一遍地回味父亲的“啰嗦”，我感受到了这种“毛病”的分量，那是一种朴实而深厚的父爱。儿行千里母担忧，在不善言表的母亲衬托下，父亲的这种“毛病”显得格外严重。
从小到大，我从农村走向了城市，离父母的距离越来越远，父亲的这种“毛病”并没有因为我的年龄增长而削弱半点，也并没有因为距离的变长而好转半点，而是“病情”加重了。
感谢父亲爱“啰嗦”的“毛病”，一直伴随着我成长。
（作者褚荣兴是上海市白茅岭监狱民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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