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听父亲唠叨声
每个星期六的早晨,我家的固定电话铃声准时就会响起:“你今天过星期吗?几点能到家里?今天天凉,别忘了给思琦穿厚衣服。开车的时候慢点,安全*一。好了,不说了,我赶紧上街给你买好吃的去。”那是我得了肺气肿的老父亲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絮絮叨叨叮嘱我的声音。按母亲的说法是父亲变得像个缠人的“老小孩”,天天唠叨你,老是盼着你领着10岁的小女儿思琦回家和我们一起吃饭。
每当此时,我都会痛快地答应着,并在心里涌起阵阵酸楚:父亲老了,父亲变得特别恋自己的孩子!变得和母亲一样说起话来啰哩啰嗦、唠唠叨叨,有时候说过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重言不到语。父亲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再也不是我心目中那个目光炯炯有神,说起话来快言快语,走起路来脚底生风,让人望而生畏的父亲了呢。
年轻时的父亲1米77的个子,长脸膛、高鼻梁、大眼睛,瞪起眼来特别有神。他下过煤矿,干过银行,当过一县级建设银行的副行长。据母亲讲,父亲特别喜欢打篮球,常常运球后三个箭步,纵身一跃,一个腾空,一个两分球到手,那潇洒自如、奔跑跳跃的身影不亚于电视上的运动员。只是脾气特别的暴躁,稍遇到自己不称心如意的事,眉头紧皱,眼角倒竖,逮着谁,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男的女的,“机关枪”一样先把自己的无名火“突突”发出去。
记得有一次,我刚上初中,星期六不上学,邻村的一同学邀我到沂河岸边摸螃蟹,出门的时候没有告诉家里人我去了哪里。结果早晨出去,中午也没回去家。在家的父亲到处找啊找,很后沿着公路遇见了一身泥水的我,父亲二话不说,立马站住,瞪起眼睛,脱下脚上的凉鞋,朝着我的屁股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疼得我“哇哇”大哭,眼泪一个劲得直流。回到家里,母亲脱下我的裤子,看着我屁股红红的,眼睛瞬间就泪目了。抬眼瞅着父亲,小声地嗔怪着父亲,说:“你怎么下得去手?砸出毛病看你怎么办。”
父亲丝毫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只是说:“谁让他只知道玩,出去那么长时间也不和家里说一声呢。”
真的,从那时起,我特别怕父亲,见到他心里总是阵阵发怵。有话也不敢和他说;有事也不敢对他讲;怕稍不小心惹他生气,发火,挨揍。我结婚的那一天,我记得心里无比地高兴,高兴不仅有了自己的家庭,更多的是为自己终于脱离了父亲管教的“苦海“而暗暗庆幸。
我结婚没过几年,父亲就退了休。闲下的父亲刚开始跟着别人下象棋、拉二胡,可他脾气急,学着学着就没有了耐性,气得把二胡一扔,说:“学这个,得到什么时候,不学了。”至今,二胡挂在家里墙上早已布满了灰尘。后来,父亲找到了事干,那就是照看孙女孙子。那时候,我家是大女儿,名字叫思源;弟弟家是儿子,名字叫陈曦。父亲
有时候,我们把孩子上午接回去,下午父亲就打电话问:“思源明天还来吧?”
我回答:“明天想让她去姥姥家。”
父亲就开始慢声细语地与我商量:“让思源来吧,明天我想领着她去书店,买她喜欢看的书,然后再和她一起吃羊肉。”
有时候,我故意和父亲开玩笑:“爸,你现在脾气变好了,我都不适应了。”
父亲就会笑呵呵地说:“人老了,干什么事都会慢慢琢磨琢磨,一般不再发脾气,不再像年轻时那么冲动。”
接着父亲仿佛严肃起来,语重心长地告诉我:“现在你们正年轻,正是干事业的时候,所以必须要有脾气,对工作要有激情,一件工作任务交到你们手里,必须全神贯注,心无旁骛,投入全部精力确保任务圆满完成。”我用力点了点头,并表示我会当作人生信条,永记心头,认真遵守。
更多的时候,父亲唠唠叨叨起来说的都是陈年旧事,有些是他年轻时遭受的一些挫折和总结的一些人生经验,希望我和弟弟作为前车之鉴,避免重蹈覆辙。父亲曾经说过:“世界上没有不犯错误的人,错了想尽千方百计改正,千万别耿耿于怀地找客观理由为自己开脱。”
还有就是他一再教育我和弟弟:“要孝敬父母,特别是为了我们家操劳了一辈子的母亲,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一定要常回家看看。”
再就是父亲觉得自己老了,他唠唠叨叨中对自己百年之后的安排。作为家中长子,有些我听了,我牢记于心;有些听了,便神情黯然;有些听了,有时颇有怨言,心想:“谁不想像歌里唱的那样找点空闲,找点时间,领着孩子常回家看看。可单位里的事那能都由自己说了算。”
后来,我深深理解了父亲,他那唠叨里包含的全都是无限的期待和浓浓的父爱,有时候,我不愿意听,并产生怨言,真是不孝。于是对自己说:“不管怎样,一定要多利用空闲时间常回家看看。”
从此,每当过星期或者过节放假,我都领着小女儿回到父亲那里去,陪父亲到县医院看病拿药,买他很爱吃的豆腐馅锅贴水煎包,为后来得了慢性肺气肿而喘不上气来的父亲捶背,与父亲母亲坐在一起吃饭。
记得有一个星期六的上午,母亲煎炒烹炸了炸小鱼、炒鸡杂等4个热气腾腾的菜。坐到饭桌前,父亲一个劲地劝我吃菜,生怕我吃不饱似的,就连坐在一边的母亲都产生嫉妒,说你爸疼儿疼得有点过份了。父亲笑而不答,只舒开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我看得出来,他是愉悦的。
吃过饭后,父亲把自家开荒种的白菜、萝卜拿出来,放在袋子里,要我捎着回自己家吃。父亲送我下楼,要帮我把袋子绑在电动自行车上,我不肯,要他回去,父亲又开始唠叨起来,说你肯定绑不结实,路上掉了可惜了。我知道拗不过他,只好任凭父亲用那苍老的手在电动车上绑来绑去。父亲一边绑着,一边还小声嘟哝着:“有时间多回来趟,实在不能来,就打个电话,好不好?行不行?”我扭过早已经泪流满面的脸,不让父亲看见我的泪水。袋子绑好了,我让父亲赶快回家,别冻感冒了。我骑上车子,走出老远,回过头去一看,父亲还站在哪里,招手目送着我。
其实写这些,都已经过去很久了。算起来今年已经84岁的父亲于2017年2月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今年端午节过后的一天,我和弟弟去给父亲上麦季坟,薅去父亲坟前的杂草,父亲的脸仿佛露了出来,他好像还是那么年轻,瞪着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与我唠唠叨叨起来,说这说那。我一边拨拉着坟前的烧纸,一边和父亲拉着呱,盼望他吃饱喝足,把给他的钱赶紧装自己口袋里,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别舍不得。
站在我身边的弟弟对我说:“哥,咱磕头吧!”
我仿佛从梦中醒来一般,这才知道,父亲再也不会唠叨了,想听父亲唠叨再也听不见了!我跪下磕头的那一刻,面对着父亲的坟,禁不住从心里大声呼喊:“爸爸,你说话呀!”
可是我很亲爱的父亲再也听不见了,泪水顿时遮住了我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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